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奇记|荒野迷踪那个在无人区的人

类别:户外救援 日期:2023-10-15 12:36:32 人气: 来源:

  “第一反应是,人没了。”望着半埋湖沙中的 自行车,老男孩们感觉像是宿命安排。“也许,他是留在这里太久。已经一年半,太久了。”由于关键日记不知所踪,已无从得知他曾遇见的美丽与。但重新出土的GPS,带出了李聪明走过的一轨迹:10月7日进入羌塘,于12月11日抵达勒斜武担 湖北岸后,历时66天,1200公里左右。至此,横穿羌塘本已走完约2/3。“如果按事先导入GPS的轨迹走,他本不该出现在勒斜武担湖。”曾参与制定线的 驴友tt,既也诧异:他的最后地点,距离原计划线,竟偏北七八十公里。早在出发前,tt也曾忧心李聪明对GPS的生疏。李聪明坦言,GPS是临时和朋友借的,还来不及学会。他更习惯靠电子罗盘、看太阳辨方向,并根据 地图上的湖泊、地标等定方位。

  ▲黄线年轨迹,红线年吴万江横穿轨迹。耸峙岭之后,李脱离计划线。荒原如海,本没有,看似可驰骋,认准一个方向,终能抵达彼端。但实际上,变化无常的荒野,一点偏差,可能致命后果。在抵达羊湖,这一横穿1/3节点之前,他的足迹就曾3次偏北,一番摸索后,又向南折回计划线天。在这样的极限穿越中,每多耗一天,就离死神更近一步。更大隐患,出现在第37日抵达耸峙岭雪山一带。按计划线,应往山的南面走,他却再次偏北,了山北。那个区域,越野车辙纵横,我们无法判断李聪明是否被车辙。但这一个方向性选择,让他就此偏离“正轨”,被“封闭”进昆仑山和可可西里山脉近千里的狭长坳地。这个独自走在大地上的人,一度迷失在荒野之中。

  “感觉他虽走错,但仍有完成横穿的信心。”根据tt回忆,线规划中,特地安排有一个南北纵线的逃生通道。而他GPS最后一次打点,在5天前,距向阳湖——这一羌塘南北纵线的重要地标,只差几公里。也就是李聪明本有机会撤出,但他放弃了最后的逃生出口,迎向了更无人的无人区深处。并在5天后,走到了最后的地点——80公里外的勒斜武担湖。“那简直是对我们车队最大的地方。”在老男孩车队的回忆里,距自行车前方1KM的湖畔,山高坡陡。即便推自行车,也极易滚落山坡。倘若不是野兽突袭,推测当时的李聪明,应是冰湖前去探。

  然而,12月初的羌塘咸水湖,看似冻得结实,实际尚不稳定。恶劣湿冷,未冻实的冰面,甚至湖底一个恒温泉眼,都有可能结束骑者此生漫游……时间定格在那一天下午,冰封湖畔,当日推行6.5KM至此的李聪明,短暂离开了他心爱的自行车,从此再没有回来。沉于冰湖,长眠荒原,只是集合集体智慧,推断出的可能之一,不意味事实。事实是,勒斜武担湖,留下了他最后可觅的踪迹。那一天之后,再无李聪明。

  “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,相信奇迹,相信他是活着的……”时隔一年半,看见照片上荒原里那一辆自行车,最心碎的莫过昔日爱人。“但如果他真得长眠,我希望能让他安家在大羌塘。也许那里,才是他最好的归宿。”“人算不如天算,该来的总会到来。即使在哪里倒下了,就在哪里永远睡去。”多年前游记中,李聪明曾这样考虑。而刚结束上一段 旅行时,他也曾说:“又骑完一条线而已,不悲不喜。对我来说, 骑行是一种生活状态。明天,太阳会升起。”茫茫荒原,太阳依旧一天天升起。只是,骑者的身影,未能像太阳一样,再一次从地平线上升起。奇记|荒野迷踪,那个在无人区的人

  当的李聪明和老男孩车队,在勒湖重逢。就在勒湖以南近100KM,又一个孤独穿越的身影,正好跋涉在 与 青海分界的迎春口,即将完成李聪明未走完的。“那晚在卫星电话里,就听说有人发现李聪明,很庆幸自己能活着出来,没有。”骑者重返之时,来自 上海的 徒步爱好者吴万江,终于实现了羌塘的完整横穿。回望荒原,他最难忘的,是在核心无人区曾遇见的唯一的“人”——死寂荒原,一十几个看不清字迹的木桩,孤零零伫立风中。资料上说,这里长眠着70年代进入羌塘测绘的年轻战士。吴万江也当过兵,为了不一样的理想,他活着走出来,他们却永远留在那里。他只是过客,那些测绘兵却真正成了荒野的一部分。

  事实上,围绕这片超级荒原,一百多年前, 探险家曾来过,让世界知道了羌塘;70年代,中国的测绘兵、科考队曾来过,弥补地理空白,探明荒野深处;80年代起,盗猎者、巡逻队、学者夏勒博士等来过,围绕藏羚羊的与,一度对荒原的忧患与珍爱……2015年起,为,三大区更联合发布了穿越的。但对荒野的好奇心,似乎禁不住正日渐壮大的 户外旅行者试图去体验,去深入。只是地理发现早已结束,这样的体验式户外探险,又是为了什么?人人推崇着《北方的空地》的探险,却是否留意到作者杨柳松曾反复强调的:“没有探险,但不能失去探索。所以,没有探险,只有探索,对自然,对。”奇记|荒野迷踪,那个在无人区的人

  悲剧和,难以人们对荒野的向往。2014年冬,李聪明消失在无人区深处。2015年起,随中国户外发展,渐渐成熟的更多驴友,也把目光投向了这片最后的荒原。2015年春,来自 成都的墨颜,成为首个纵穿羌塘的中国女性。迎来喝彩同时,最让她惊魂的,却是队友寒啸一度走失7天。极端下,极易反常的情绪,让这支曾多次同行的4人队伍,一不时争执。一时负气先走的寒啸,眨眼竟消失于茫茫风雪……虽然另3名队友第一时间通知后方,3天后启动救援预案,预存20万救援费的车队随即出动……但倘若不是偶遇牧民,及时获得补给,并侥幸躲过棕熊,当时没火没充足物资的寒啸,只怕会成又一位者。“一时冲动,差点让我付出生命代价。”回想往事,寒啸既感激队友,更庆幸荒原放过自己一马:“冲动是。这种中都比不上的好运,不可复制。”

  新的追梦,还在继续。新的,也不时发生。荒原继续着它的四季,那一面和李聪明结缘的勒斜武担湖,在2016年冬,又迎来了另一支 陕西车队。同样向往荒野的他们,也想亲眼来看看那辆自行车,骑者消失的地方,了解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?半年前,曾被老男孩们竖立岸边的自行车,此时被消融涨落的湖水,又带倒在离岸5米的湖中。又一批新的遗留物,也在湖水拍岸中,陆续露出。其中4张相机卡,带出3200多张照片,还有19段珍贵视频。“看,这就是邦达错,昨晚刚下了一场雪……”半个月后,听到视频里再一次传来李聪明的声音,昔日爱人感觉就像他还在耳边说话一样……只是,时间已是2年之后。

  “天哪,那是李聪明回来了吗?”才转身告别勒湖,第2天清晨,这支陕西车队就迎来了新的奇遇。当车辆通过五泉河,茫茫荒野,远远一人,正弓身推车走来,一度引得车友惊呼。凑近才知,这是又一个试图孤身纵穿的旅行者。一身黑衣,满面风尘,来自 甘肃,年近40岁,名叫。试着交流,队长老赵明显感到他很低调,甚至有些神秘孤僻,不愿被拍照,更一再不要在网上提到他。此地正是纵线中段,距双湖出口,开车只用一两天,推车徒步至少半个月。短暂交会,告别而去,车友们颇有些目送“壮士萧萧”之感:怎么会有人,执意把自己一个人如此于旷野?队长老赵回过头去,最后望了一眼身后的天地悠悠,这个独行身影正渐渐远去。有些担忧的老赵心想,等过半个月打他留的电话,好歹问个平安。却不料,这个孤独旅人,也从此消失在荒野之中。

  “林夕……”冬去春来,又半年后,最后现身以北100公里的向阳湖, 重庆小伙棉花正心急如焚,一喊着队友的名字。这是2017年春天,棉花和林夕正 结伴走在纵穿羌塘的上。刚一阵大风突起,雪粒漫天,400米外冰面上的女队友竟突然不见了。拼命寻找,用望眼镜到处打探,棉花一颗心正悬在嗓子眼,一辆倒地自行车猛然撞入视线。倒卧冰面的自行车,散落一地的凌乱行装,主人呢?

  遇难现场,就这么近,这么突兀,横在眼前,横在空无一人的天地之间。棉花像一脚跌进冰窖,无助、恐惧,各种不知所措的情绪,一瞬间涌了上来。“万一队友也出事了,怎么办?”那一天,从11点一直找到19点,风雪中迷失的林夕才找了回来,惊魂未定,直说着:“差点以为今天要完了”。白日遇见的那辆自行车,还在棉花心头盘旋不散。第一次,他真正感觉到羌塘是如此,一个人就这样没了?没了。

  的遗留物,半年后,就这样重返。此地距李聪明长眠的勒湖,以西90KM,也是冬季,一片冰湖畔。现场 帐篷搭好, 睡袋展开;除了找不到相机、手机、 GoPro,其他重要装备大多还在;还有10日左右食物,甚至有个心脏病类药瓶。推测也是暂时离开,却再没有回来……又一个生命,定格在2016年11月10日前后。他本该在10日后走出无人区。却在告别陕西车队3-5天后,或疾病突发,或坠入冰湖,或野兽袭击……又一场不可知的意外,发生了。

  有人逝去,也有更年轻的生命,在不断闯进这片荒原。2017年5月,当棉花、林夕走出羌塘南北纵线,更漫长的东西横线年生的李志森以创纪录的33天,刚横穿羌塘。3人都是90后,最小的棉花仅22岁。进无人区前,棉花就想着“趁年轻,为自己活一次”,从不曾想过什么是“死”。可当队友一度,当遗物横陈眼前,棉花忽然觉得,以后真要为亲人多考虑一点。“为什么要去无人区呢?有什么意义?有必要冒这样的风险吗?每次听说又有人,我总会想起,想起当初的自己。”2017年底,棉花走出荒原大半年后,又一位30岁驴友刘 银川羌塘,各种新闻沸沸扬扬。

  而此前一个月,有关羌塘,铺天盖地的是电影《七十七天》上映宣传。当这片遗世的荒原,终于在大银幕上,光影流转。哪怕不关注探险的人,也不禁被自然之美所感染。电影大卖,羌塘进一步走热,但偏离原著的剧情,户外常识的细节,也引来“荒野价值观倒退”的,及“更多人冒险”的忧虑。“作为一个过来人,着实觉得羌塘没什么值得冒这个风险。但作为一个户外人,我也深知它的魅力所在……”棉花一直很希望,能有人去还原更真实的羌塘。因为这样的无人区,真得容不得一丝冒险和幻想。奇记|荒野迷踪,那个在无人区的人

  “为梦想,我们选择去神的家乡。这里不是,是我们梦开始的地方。”2017年10月底,30岁驴友刘银川在朋友圈留下这样“充满幻想”的文字,独自深入羌塘深处,从此无踪。虽留有“请不要前来寻找”的嘱咐,但还是为此发起一场大规模搜寻。却至今,没发现相关物品。又一个年轻人消失于荒野,我们至今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。面对又一起扑朔迷离的,围观者有之,者有之,痛惜者有之。专业人士他只带30多公斤物资,应对高难度的60天冬季徒步,是装备严重不足,甚至冒险送死。不懂户外的大众,讥讽驴友又在浪费警力,救援费用由谁来出?搜寻中翻车,摔断两根肋骨的救援人员,一脸无奈:“希望你们多宣传救援难度,无人区凶险,不要再学杨柳松了,电影《七十七天》只是传说。”

  一篇悼念文章留言区,刘银川的父亲还在苦等:“儿子!老爸你能坚强、勇敢的走出无人区!”朋友回忆起刘银川,多是纯真善良、花草、追求等美好追忆……诚然,这是个热爱着大自然的年轻人。在一次分享会上,他曾这样讲述对旅行的爱:“大自然是一个的地方,你可以完全让自己处于理想状态。”“就像摘掉紧箍咒的孙悟空,我们只不过是回到了花果山而已”。但,这片荒野不是花果山,更是无情之地。走进它,需具备的不仅是爱。走出来,也难保不更加迷失。

  “其实羌塘之后4个月,才是我迷失的时候。”走过荒原,很长一段时间,棉花觉得心理难以回归:一度陷于现实与荒原的落差感,总觉得眼前生活不是想要的,穿过羌塘的人不该再做这些事。对于这个22岁年轻人,户外虽艰苦,但简单随性。生活中的苦与累,反而有些喘不过气。“现在想想,也许并非我多爱荒野,只是在荒野里,才能找到那个自信的自己。其实,也在逃避现实。”“相比走过荒野,回到平常才是一个坎。”现在的棉花,似乎迈过了这个坎,又投入努力工作,觉得这才是通往的必经之。他更想要的是:去荒野时,有能力自己备好救援队;回归生活时,亦不为柴米油盐而愁。“什么才是真正的?最的是,自己都把自己给骗了。”

  有人回归现实,也有人越走越远。对于另一位穿过羌塘的90后李志森,他更渴望趁年轻,做自己喜欢的事。然而,计划已久的奥伊米亚康穿越,迟迟无法成行。“这我不得不面对现实,真得很重要。”“我直播,行事。不仅是为了分享,更希望能有赞助商看到。”李志森直言,自己本可踏踏实实找份好工作,却不想放弃最爱的户外。他还想去更远的远方,也担心迟早把自己玩死。鉴于这次风波,他准备写一份免责声明:不要救援。事实上,今年春季,除了被新闻聚焦的这支队伍,还有至少2队人悄悄进入羌塘,又悄悄退出。每一年,都有新的人在摩拳擦掌。被知道的,是故事。不被知道的,还将有多少事故?当 珠峰被封为“海拔最高的名利场”,羌塘会否成为下一个“面积最大的舞台”?

  有人掀起新的风浪,也有人在悄悄远离。5年前,曾为李聪明制定线的tt,也曾无比热衷荒原,可眼看羌塘越来越有名,越来越多后来者,他却不再骑车了。“别人提及羌塘,是勇气,是传奇。之于我,却是一个永远不会再跳动的QQ头像,一个不能感同的冰冷湖底……”“羌塘我一定会去的。”原想和李聪明同行的秦新刚,想着将来一定要去看看他的骑者大哥。但眼下,他更大任务是承担家庭责任。“江湖和生活是割裂的。江湖永远喧嚣,家才是归宿。”

  “过去像是一场梦,或者现在是另一场梦。究竟羌塘更真实,还是现在更真实?我忽然糊涂了……”2019年4月,当我在上海和丁丁相聚,再念起他当年游记末尾这段话,距离国人首次穿越羌塘,已整整10年。一起走在江南晚风里,再忆起荒原的狂 风暴雪,身边的丁丁,一身瘦削齐整,早已剃掉络腮胡子,不再是昔日放逐在上的少年,正在出差途中,即将成为一个父亲。偶尔重翻起羌塘照片,脑海里却又会浮起4个字:“唯有羌塘”。“我觉得,人与自然的维度,羌塘更真实。人与社会的维度,大概现在更真实吧……”走进茫茫人海,现在的丁丁,正盼望一个小生命的到来,新的人生旅程。而十年前的春天,荒野的丁丁,还不愿多想“究竟什么才更真实?”因为那时,他还有很多的梦。

  还在做梦的年轻人,也在这片荒野,继续着自己的成长与找寻。“最近3天,每晚我都梦到他走出来了。”5月4日23点,青海玛曲乡,冯浩平安归来的前晚,半夜才抵达的林夕,语气既焦虑也。就等明天一早,搭乘警车,再进无人区找人。此地是三人最初计划的终点。17天前,她和李志森从这里走出荒野。那时的林夕,在日记最后写道:“羌塘结束了,不知道我们的感情会不会也结束了……“穿过此生最大的一场人暴,17天后,再回到此地,已顾不得谁是谁非,她唯一成了:冯浩的生命,千万不要结束。

  也在这一天,断粮7日的冯浩,时隔51天后,在乌兰乌拉湖畔,终于遇见了人。欣喜若狂总算吃上一顿饱饭,再次睡在舒坦的石头房子里,独自走过的风声,还在耳畔,但一切已经结束。无论对错,此行让他明白,有些只能一个人走。“我们一定会在上再见的。”迈进新一天凌晨,29岁的林夕提前许着心愿:他如果还活着,一定会记得这个日子,会出来。尽管这个梦,当时在所有人眼里,真得像个再无可能的梦。这是冯浩失联的第51天。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不远处,荒原深不可测。盼着天亮,失眠的她又重复了一遍:“我相信他。”

  文/湘君3年前4月,李聪明的遗物重返。仿佛牵引,我曾用文字,深入探寻过这位独孤骑者最后的羌塘。3年来,围绕这片北方空地,新的故事与事故,还在一年年上演。刚过去的4月,又一起,划破寂静。这片神秘无人区,又一次成为焦点。但希望,由此引发的不是更多的幻想与冒险,而是对羌塘的珍视,对荒野的深思。曾经,借由那些走过荒野的人,我们看见了这个摇曳在远方的荒原。亘古洪荒的自然,千里无人的孤绝,身心极限的挑战,一战封神的传奇……一个个闪光侧面,十年来,持续吸引着各有所好的人,做着许多人想做不敢做的梦,但此刻,一个个消失于荒野的人,我更想呈现的是,这个梦的另一面。这里既有天堂般美丽,也似般。既有人之为人的顽强,也渺小如蚁,不堪一击。既有追求的渴望,也有难以回归现实的迷茫。既有回归自然的纯真,也卷入名利,犹如江湖。正如人们向往珠峰,因为再无更高峰巅。荒原对生命的,或是没有更辽阔去处。登最高的 高山,去最远的远方,这是生命本能的冲动。荒原如海,默默承载渴望的生命。荒原如迷,或生或死的故事,或说不尽。荒原如镜,也把曾走过的渺小与顽强,勇气与脆弱、与纷争,照得清清楚楚……十年一弹指,围绕这片最后的荒野,从最初的传奇,到喧嚣四起,从探险线,到,从一个个热血澎湃的故事,到事故……无疑,人类对大自然的好奇、探索、勇气和顽强,任何时代,都应被理解、被肯定。但,走到今天,最的地方,最不安宁。最无人的空地,浮动。我们是否该反思,最初远方,究竟是为什么?走过荒野,更漫长的人生怎么走,才不虚此行?正如《北方的空地》所言:真正的探险,是人生。真正的天地辽阔,更在于心,不在远处。愿还荒野以,还旅行以纯粹,还人生以真实。且把远方的远,归还荒原。

  特此鸣谢以下33位受访者,曾对本文的宝贵分享2019年相关:林夕、冯浩、李志森、老庞、曾华龙、MAT、光哥、缪斯、 阿里司机李聪明相关:GRACE,浪客、伊人、才平、金永刚、黎建俊、秦新刚、tt、蓝天相关:刘小C、赵队羌塘穿越者:丁丁、杨柳松、墨颜、寒啸、吴万江、棉花老男孩车队:日队、大笨、鸵鸟民间救援:唐老鸭、李秦羽环保工作者:刘炎林阿里:李利东本文采写不易,欢迎转发分享但为避免,谢绝各平台引用摘抄遇见更多奇迹湘君|遇见这些在上的奇迹特别调查| 鳌太结黄河 漂流|血性1987梅里雪山|消失的 登山队一场大地震,5个女人的珠峰梦墨颜|当荒原与第一个女子相遇天巴|16岁登顶珠峰,另一条 喜马拉雅极浦|最美情书,用穿越中国的700天骑行侣行|爱到极致,相依的 环球历险谷岳|比搭车去,更冒险的平凡之严冬冬|冰封裂缝6年的 之魂王铁男|探开 新疆秘境的一部铁血史诗雷殿生|十年徒步中国,他践行了流浪梦曹晟康|盲旅十年,从开始到走遍世界闪米特|一舟,两人,相随的漂流齐海亮|带4岁女儿环中国,陪伴是最深父爱紫笛依扬|遥远山上,她是冰雪中的火凤凰小司小文|480天穿越亚非,尼罗河的爱一舟赖敏|与死神赛跑,带着绝症女友去走心青衣佐刀|有种爱叫父爱,有种二代叫户二代奇记|荒野迷踪,那个在无人区的人

  一场无人区事件,失联51天后的奇迹生还,3个90后年轻人的对错……让羌塘无人区,这一片中国最大无人区,再一次成为大众焦点。

  重重中,这两男一女究竟亲历了什么?这片藏北荒野,10年来,如何成为户外旅行者的致命?为何屡禁不止,年年有人,年年又有人试险?

  独家采访,还原最新事件的同时,围绕近10年一个个羌塘者,我更遍访了曾走过荒野的各色人等、者亲友,查阅大量随死亡尘封的书信、日记、轨迹数据……试图厘清:他们为何走进无人区,又如何消失在荒野?

  即将展开的这些迷恋、、迷情、迷踪、谜题、迷梦……曾发生在远方无人的荒原,也继续在今天的茫茫人海。迷失,并非只在荒野之中。

  这场原本3人行的违法穿越,穿过无人区,穿过离散,穿过风暴,终于画上一个侥幸的句点。都还活着的3个年轻人,头顶烈阳,回望各自走过的荒野,千言万语,不知该如何说?

  冯浩会成羌塘又一名疑似者,是在无人区穿越第11天。南北长15公里的邦达错,冰封湖面上,他一个人推车向南而去。四五公里外,同行女友林夕在北岸追赶,高原阳光把他们之间的冰湖照得白晃晃。

  心急眺望,没顾着脚下,才到湖边,林夕就连人带车一下扎了进去。3月湖畔正悄然开化,一脚踩空的棉絮状碎冰,让使劲把自己拉回岸上的女孩,一时不敢上湖了。望着男友远去背影,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,不知是否该继续追?

  上一次望着男友背影无措,是4个月前,也在这片无人荒原边缘。“风很大,站都站不住,我怕他会回不来……”远方闺蜜接到林夕电话,那时的冯浩正启程,执意一个人横穿羌塘——以一辆小推车,携近400斤物资,独处荒野4个月。

  美丽也的大羌塘,虽近年频出,却难以人们对荒野的向往,甚至是许多户外旅行者终极梦想。

  前所未有的难度,也吸引着长年漂在拉萨的冯浩,为此准备大半年,小推车都是自己一手改装。至于未知,去年8月,他在朋友圈这样写道:“If I die in Chang Tang,at least I will die free。”

  也在这个夏天,业已完成2次羌塘纵穿的女骑行者林夕,和他偶然相识。对羌塘的共同向往,让两个的同龄人迅速相恋。

  尽管林夕也一直梦想横穿羌塘,冯浩却更想一个人走。甚至不考虑配卫星电话,觉得那是“作弊”,他心目中的荒野是去“享受孤独”。

  倘若不是在横穿起点被,冯浩本该在12月独自走进荒野。不甘心放弃之下,他甚至搭车直奔1500公里外的青海终点,试图反向穿越。

  冬季、反穿、全程逆风,这更是近乎不可能的。当晚他就折返了,一把抱住担心出事的林夕:“不走了。明年我们一起走吧。”

  “我们约定好,和李志森万一走散就散了,反正他有能力独穿。但我和冯浩可一直不能分开。”3月4日,各携带近200斤物资,50天左右食物,抵达穿越起点,这对情侣进一步约伴,已成三人组。

  此行另一队友李志森,年仅23岁时,就曾闯过狂风暴雪,以33天最快速度单人横穿羌塘,犹如一只猛虎撞进户外人视线。但,太年轻的他也直言“太穷”,需要赞助商赞助,并准备在论坛全程直播。

  “其实从一开始,我们的旅行目的就有差异。”倘若不是想陪林夕,冯浩本不想跟这支“不同”的队伍。他不希望自己的荒野之旅,被进因素。最终,冯浩没在协议上签字,没接受赞助。

  “能走这条线的人,实在太少了。根本没得选择队友。”林夕也不喜欢行事,但眼前浩渺的大羌塘,此前仅有2人成功横穿,并从未有女性。这样万难的,相比一致,她更倾向找实力强的队友。

  “我以为情侣应该更牢靠,才同意林夕带上她男友的。”对于李志森,这也是一次深深教训。怎么也想不到,本以为最不可能分开的情侣,迎向荒原的11天后,竟会冰湖失散。

  “今天冯浩和林夕吵架了。现在冯浩不知道是去检查站还是绕。麻烦你五到七天给冯浩打电线点,李志森通过卫星通信工具,向后方联络人发出信息。

  此时扎营地点,海拔4900米邦达措东岸。帐外漆漆荒野,冯浩不知所踪。三人原计划1500公里的,刚走出1/10左右。

  “3个人进无人区,只出来两个,还有一个至今失联……”整整33天后,当户外论坛8264发出一篇热情洋溢的祝贺《用时44天,李志森、林夕再次成功横穿羌塘无人区》,冯浩失联33天的情况,这才在网友留言中,跟着进入视线。

  又一天后,回到拉萨的李志森,终于报警。微博上,这一似乎来得太晚的当事人通报,一夜间,却把才走出荒原的两人,卷进新的风暴。

  为什么失联33天才报警?为什么直播帖几乎不曾提及?是否完成既定目标高于队友安全?相比户外专业人士的质疑,更挑动大经的词组:无人区、情侣、两男一女、男友……则把话题带向“情杀”等离奇论。

  面对漫天,归来的林夕始终沉默。手背上,一圈破了皮的深深齿印。实在控制不住情绪时,她就咬自己的手。

  而一切猜疑,要从穿越起点的一顶帐篷说起。藏疆边界,月黑风高,3月凌晨零下40度极寒,给自以为全副武装的3人,直接一记下马威。

  没几小时,林夕就差点冻得失温,哆哆嗦嗦忙搭帐篷取暖,万分意外却是:帐篷坏了——骨架里的橡皮筋断了了,骨架穿不起来……

  “这实在是一个低级到不能再低级的失误。”来不及懊恼,她一头钻进李志森刚搭好的帐篷,接过冯浩烧的汤,抖了几个小时才缓过劲。

  李志森是双人帐,勉强能挤两人。冯浩的单人帐,挤得两人都睡不好。第2天,李志森提出不如换帐篷,但李的帐篷更重7斤。冯浩最终没换,更否定的“吃醋”猜测:“我知道他们没什么。户外混账很正常。”

  “当眼前都是的事,每天累到趴下,哪有什么性别意识。”一心穿越的林夕,觉得极端下的男女混帐,真没什么可多想。那么,这对情侣究竟为何失散?

  走散那晚日记里,林夕这样写道:“我真的错了,我们不应该分开,应该一陪着你……好想时间能回到那一天早上。”

  真正的情绪转折,是在穿越第9日。那天一早,李、林所有东西都完,准备出发,冯浩却还没出帐篷。丢给林夕一句:“帮我收下帐篷”,他着急上厕所去了。林夕第一反应,是看了眼李志森,怕队友会不开心。

  危机四伏的无人区,生命以天计算。回估来,每天才走20多公里。前方1300多公里,深入更无人荒原,粮食却只有40天出头……

  李志森心底确实着急,也就此和冯浩谈过:“你这样速度,每天起床还那么慢,会拖累整个团队的。”李一脸认真,冯的回答则像开玩笑:“我就是休闲游,不会像你那么着急。”

  一听这话,李志森有些来气,却没听出弦外之音。早在出发前,李和朋友谈起这次行程,就曾充满急迫感:“我没时间了,放手一搏吧。”

  “我说的‘休闲游’,其实是追求心验,不以成功穿越、破纪录、得、拿赞助为目的。”表面玩世不恭,但冯浩其实对横穿有过精心准备,精确到每天热量的摄入。

  “李是外人,而我和冯算是家人。在一支队伍里,我自然先照顾外人感受。”微妙考量之下,林夕没帮男友收帐篷,转身说:“咱们先走吧,他一会就追上来。”

  可推完下坡,在口等了半小时,冯还没来。刺骨寒风里,不好意思让“外人”再等,她又和李志森说:“反正约好扎营点了,咱们继续先走吧。”

  那一晚,他们九点多扎营。直到12点,辗转反侧的林夕,终于听见冯浩随身的铃铛声音。“换作是我这么晚到,他一定会起床帮我烧水做饭。可当时,我却没有这么做。外面零下三十多度,我冻得一直咳嗽,就没出帐篷。”

  半夜,冯浩刚到时,还兴高采烈说看见流星,许愿要永远在一起。一夜之后,他的态度却忽然急转直下:“咱们还是分开走吧,每天约好扎营点就行。”

  “那不行,万一走丢了怎么办?”林夕当他开玩笑,他却煞有介事开始平分药品、炉头等物资。这是走散前一天,分开走的冯浩,晚出发了半小时,始终和他们保持两三公里距离。

  当晚7点,李、林扎营。直到10点,林夕才又听见冯浩的铃铛声音。这一晚,他甚至一个人把帐篷搭在了200米外。

  “每个人对感情理解不同吧。几件小事不会介意,但一点点累积,渐渐就成了不被爱的失望。最后躺在帐篷里,我知道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了……”冯浩的确介意女友没等自己。此行是为和她一起走,结果却成了一个人,一跟着这支不同的队伍。

  然而,走进危机四伏的无人区,每一个人都绷紧神经。的统一,速度的协调,个人与队友互助之间,平衡点应在哪里?

  荒原放大人性,情感更放大细节。踏上这样极致的旅行,渴望相伴的情侣,只怕更加,更易失衡。

  “队友之间不会计较,亲人反而难以原谅。我是他最亲的人,他期许的回应也许不一样吧……”在日记里,林夕一遍遍后悔,心想着天亮去道歉,没想到第二天一早,冯浩却是一脸冰冷,拿回由她保管的身份证。

  “不想跟你玩了,以后也都不想。”“为什么?”“没有为什么,就是‘感觉’不对了。”在冯浩的认知里,这就是“最后的摊牌”,算是交代了要离队自己走。

  那一天,沿着邦达错北岸,他们依旧保持两三公里距离。瞬息万变的荒原,猛一阵风雪,林夕眨眼竟看不见冯浩了。直到雪停,男友已在冰封湖面之上。

  以为他只是想抄近道,可一走一回望,林夕愈发不对劲了:“感觉他怎么往南拐了?那边是检查站啊。”

  “难道他真生气不走了?”猜测、迟疑、委屈甚至也有,种种情绪,一股脑翻涌上来,站在这条她盼了快2年的荒原,林夕犹豫了五六分钟……

  天平滑向情感,湖畔融冰却挡住去。望着男友越来越远的身影,林夕心急也再次陷入矛盾:不知从哪上湖,冰面能结实点?侧逆风之下,这得追多久?更顾虑的是,万一追不上,她帐篷坏了,晚上一个人怎么过夜?

  “两条,我当时只能选一条。选错了,可能会死。”茫茫荒原,此刻分散的3人,渺小如棋,呈三角分布。男友在四五公里外的湖上,李志森在一两公里外的岸上,一时间,何去何从?

  “能看到他上岸了吗?”三人的,就这样变成两个人。视力不太好的林夕,反复问着李志森。“实在太远了,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,我也不能确定啊……”

  “冯浩走时,确实没和我打过招呼。就以为是情侣吵架。”估算着邦达错南岸距站近30公里,3天内可达;距国道近100公里,7天内可出去;以及他携带装备还算齐全,李志森当时判断他可能是离队退出。

  在那一晚日记,林夕甚至还抱着“他会追回来”的一丝幻想:“今晚我是睡不着了,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到铃铛的声音,我好希望……”

  荒原,曾经的恋人隔开一面湖水。但其实,此时扎营在20公里外的冯浩,并没想过撤出,也没想过追回。他只是决定继续自己一个人的。

  再回想当时的离队,冯浩觉得自己只是“敢爱敢恨”。但缺乏充分沟通的离去,造成了重重,却让另2个先走出荒原的人,响彻耳畔的,成了口诛笔伐的声音。

  为什么失联33天才报警求救?面对这一广泛质疑,李志森处境有些尴尬。后方联络人7天还联系不上冯浩时,李一问过林夕:“要不咱们报警吧?”她却总说“千万别报”、“再等等”、“我相信他没事”……

  林夕的理由是:冯浩当时是主动离队,不是走失;还没出去,就肯定还在里面走,毕竟他还有40天食物等物资,自己也一直想一个人横穿;万一人没事,岂不是浪费警力救援,更招口水横飞。

  另一特殊原因是,报警必定通知家属。父亲望子成龙,冯浩却漂在拉萨,6年没回家了。在她的认知里:“他并不想现在和家人联系,尤其是这种方式。”

  冯浩至今觉得,自己是有交代要一个人走,干嘛要被报警?原本平常的事,怎会被如此夸大?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,是否有人故意炒作,制造了所谓“奇迹”?

  北斗海聊里,李志森这样回复:“林夕说,他应该是在哪玩呢。等她出去的日期,他再出来。”“好吧,希望他真是在里面等林夕。”“我也希望是这样。不然出事,这趟就不太好了……”

  荒野,是无人寂静,她也不喜欢直播。出发前,李志森甚至没和她提过。直到深入荒原十几日,她才偶然得知:还有论坛直播这回事?

  “冯浩没说离队去哪?我们也没法判断他究竟是出去了,还是继续穿越,还是在哪呆着……当时我实在没法给一个准确交代。”对于李志森,这是他第2次横穿羌塘。他并不讳言,同时希望能有赞助商看到。

  “我很穷,但不想放弃最爱的户外。”面对烧钱的户外探险,这个25岁年轻人,渴望获取关注与支持。当有人提出直播想法,他欣然接受了,但没想到这一形式也成了一把双刃剑。

  “这次穿越是成功了,但就团队来说,是失败的。”最初,从不曾户外同行过的这3人集结到一起,李志森曾盲目乐观,期许“1+1+13”,结果却成“1+1+1=2”的僵局。

  “大家都比较,团队缺乏合作。冯浩个人主义太多,我和林夕则是主观意识太多,结果误会这么深……”

  对于继续穿越,他们的解释是:“当时行程已过半,往回逆风。退回相比前进,耗时更长。羌塘是一个没有退的地方。”但这一场没及时中止的旅程,在户外论坛引发激辩。

  也有人觉得,团队行进,最重要的是和互助。不可依赖他人,也不可只顾个人,两者并不矛盾。户外,不能这么玩。

  更的声音是:极限之中,以高标准要求别人是,但应以底线来约束规范。那么,底线究竟是什么?

  “如果知道他出事,我们还继续穿越?那是人命,不是儿戏!”身陷漩涡,李志森在微博回复中也认同,生命是底线。

  但面对冯浩无踪的现实,他也开始后悔:“失联超过一周后,我应该报警,不该听林夕的,心存侥幸。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。”

  特殊的女友身份,正让她遭受“冷血无情”的无数。但查阅她的44天穿越日记,后33天每一天内容都是写给冯浩:“只要着就一直在想,不知道你现在到哪里了”……

  “这次感受很不好,和预期完全不一样。”曾经,她渴望走进荒野,是渴望那种天地无人的简单。可这一次,虽实现成功穿越,她一举成为首位横穿羌塘的女性,却是一走一想一哭,“看到像人的东西会盯着看很久”……

  “这么想念,为什么还继续着横穿呢?”面对这一追问,她沉默了一会,还是像在做梦的那一句话:“我相信他。”

  随着时间推移,几乎没人能相信她的“相信”。警方最新发现,却让这一出荒野迷踪惊现一丝转机——走散地点以东100多公里,罕无人迹的荒地上,一条自行车车辙滑过。车辙旁一行43码男鞋印,和冯浩鞋码一致,并朝着青海终点方向。

  “有希望的,我相信他。”4月29日,才随警车驶出无人区,林夕第一时间发来私信,少有的激动。“就怕他速度太慢,食物不够。”紧接着,她准备马上赶往无人区另一头,原定的青海终点,继续寻找消失的恋人。

  新的与寻找,还在继续。只是,要在这片海一样的荒原,找到一个渺小生命,无异捞针。它是如此,但也存在奇迹的可能。例如3年前,也在4月底 ,另一个者与一支穿越车队,就曾奇迹般相遇……

  “我有一个老乡叫李聪明,骑行圈的苦行僧,想去横穿羌塘,一年多了,你说咱们这趟进去有可能找到吗?”

  2016年4月,一支名叫“老男孩”的车队临行会上,福建队友大笨无意提到的话,压根没人当线万平方公里,几个省大,这根本没可能。”

  然而,仿佛被中牵引。这支车队临时抄近,穿越几乎没人到过的勒斜武担湖。过冰湖时,一辆车啪一下陷入冰缝。车友们下车救援,走到一百多米岸边,沙石里竟半埋着一辆自行车……

  白茫茫风雪中,这一发现,让所有人得像遇见外星人。在这荒原最荒芜地带,竟有人凭单车骑来。只是,人去哪了?

  遗留现场的相机,储存卡中第一张照片,一个男子正从拉萨出发。推着自行车的淳朴笑脸,一眼让大笨惊呆,扑通跪倒在地:这分明就是他出发时提到的老友李聪明。

  “也许,这就是注定吧。”自2014年10月开始横穿羌塘失联,网上“寻找李聪明”的信息已发布一年多。谁也想不到,他会是在这里,以这样一种方式重逢故人……

  “你想过没有,那么大荒原,万一出不来,你一个人怎么办?”时间继续倒回一年半,2014年9月底,拉萨青旅,隔着摊开的地图,旅行者才平不知第几遍劝李聪明。对桌骑者逆光而坐,沉默一会:“应该没问题,我相信我自己。”

  半年前,徒步陈塘沟时,这位扛车而过的中年骑者,一眼吸引了才平。徒步都超虐的山谷,他竟还扛着几十斤单车上来?上一聊,愈发觉得此人深藏不露,下个目标竟要去横穿羌塘?

  大羌塘,无数人神往之地,那时还没人实现完整横穿。而眼前这个流浪汉般落魄的人,居然已骑行25年,骑遍中国。

  “国内骑行圈,没几人比他资历更老。但,那毕竟是羌塘。”才平不再劝了,脑子中却不禁浮现羌塘无人区般的严冬,狂风深雪,随时出没的棕熊、野狼……

  “没想到,你这么快就要出发了?”几天后,另一旅行者丁丁,正背着蓝天去转山,在上偶遇了,有些诧异,也有些忧心。

  9年前,云南束河,他们就曾第一次偶遇。那时25岁的丁丁,正想去闯一条没人骑过的。已近40岁的李聪明,正骑行环中国。

  “和我们相比,他明显是上一代骑行者的风格。”1980年出生的丁丁很重视技术、装备,相比他的美国品牌单车,李聪明当时骑的一辆二手女式自行车,只花了80块,破得就像废品站拣来的。至于GPS、谷歌地图这些新技术工具,60后的李聪明几乎没接触过,全凭手中快翻烂的地图册,骑他自己的。

  父母早逝,家境贫寒,中学辍学,早早奔波于社会打工的迷茫。骑行对于他,最初既像是对现实的逃避,也是对另一种人生的追寻。

  “余纯顺能徒步全国,我干嘛不骑行全国呢?”1989年,中一篇《单人徒步环中国》,勾起了李聪明对远方的渴望。

  才20岁的他买了一辆自行车,第一次骑过西南六省,也种下了骑行中国的梦。为实现这个梦,1993年他又骑遍东部十六省。进入2001年,索性辞去工作,开始了长达5年的环中国之。

  但其实,他的漫游更带着一种特殊苦味。资金紧缺,他就骑最破的车,一风餐露宿。坏车、缺氧、雪崩、滑坡等流血流泪事,不胜枚举。更别提被亲友不理解,被当的孤独。

  再漫长的,也有终点。2005年骑至云南,与80后丁丁相遇时,李聪明的环中国已接近尾声。而丁丁等新一代旅行者的成长,却才刚刚起步。

  2002年,一场去的毕业骑行,改变了丁丁的青春轨迹。从此,犹如候鸟迁徙,一年年在职场和西部之间切换。作为后起之秀,丁丁总觉得自己是受益于科技进步——

  2005年谷歌地图推出,让他惊喜犹如看清一个新世界。2007年智能手机诞生,手持GPS又让他尝到便利,才能探向荒野更深处……

  2007年骑行新藏线,偶然遇见的欧洲人CoRAX曾纵穿羌塘的经历,更让他把目光投向了当时还鲜少人知的羌塘无人区。

  事实上,早在1997年,两个人就曾用小拖车驮运物资,纯自力无后援方式纵穿羌塘。此后12年,已有不少外国人在此做出各种探险尝试。才起步的中国户外,2009年之前,却尚无人真正闯过这一片荒野。

  “没想到,藏北还有这么大一块空地。我很想去看一看。”趁着2009年辞职间隔年,30岁来临前,丁丁决心“玩个大的”——从南向北纵穿羌塘。

  羌塘穿越究竟有多难?此前,国内没人走过。2009年3月进入前,丁丁和另一队友老苟既兴奋也忐忑不安。真正进入,才发觉它远比想象更难……

  历时36天,风大沙重,泥深雪冷,闯过种种艰辛,他们最终完成了中国人的首次羌塘无人区纵穿。这次成功穿越,当时曾获中国户外金犀牛最佳年度探险。

  无人区,未及涉足的荒野,一个人,无后援,纯自力,77天,横穿羌塘……2010年秋,一篇《北方的空地,孤身穿越大羌塘无人区》,在8264户外论坛发出,竟持续吸引超2000万阅读。

  “第一次知道,旅行还可以这样极致……”透过杨柳松的深邃文字,一个人孤身穿越无人区的身影,无数人这才看到:竟有这样一片超级荒原,就在我们的国度。

  千里无人区,地平线,金色黄昏,冰河沼泽,极美的天地,极的,还有极脆弱的生命……它和传统意义的“诗与远方”,完全不同,却如此生猛神秘,非能抵达。随着《北方的空地》的传奇效应,“羌塘”就此成了新一代户外旅行者又一终极向往。

  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领若干年。作为上一代骑行前辈,早在2006年完成骑行中国的李聪明,此时本已回归生活,另一种人生。

  2010年底,与老友重逢时,昔日在上素描风景的旅人,已是拉萨一家工艺品厂的画工。曾经自命“独孤骑者”,40岁时,也有了家的归宿。李聪明反复对妻子说过,以后不再长途骑行了。半生后,他也曾希望为爱人不再流浪。

  可对于这个习惯的旅人,像是更难穿越的旅途。在个人博客上,他坦言“这段时间真有点失魂落魄”,“卷入茫茫人海,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理由”,“旅行梦结束了,可我,终究回不到现实中……”

  眼看他一谈骑行,两眼放光的神采,妻子最终只能理解并放手:“这就是所谓梦想吧。骑行,才是让他感到‘活着有意思’的事。”

  对现实的迷茫,对于远方的迷恋,最终把李聪明又拉回了漫漫长。回归5年后,他在2011年又踏上新旅程:计划历时一年,连续骑完所有进藏线,再出一本经典攻略书。

  2012年底,当他和丁丁在成都再次相遇,32岁的丁丁也在试着回归生活,开起一家青旅。更年长一轮的李聪明,却还像个热血青年,甚至也把目光投向了茫茫羌塘。

  “越是封闭,越是神秘,就越有魅力。”多年骑行中,李聪明本就偏好苦旅。当年杨柳松因雨季受阻,北上,最后未完成的可可西里段,更是吸引他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
  但不同于丁丁、杨柳松,已近45岁的李聪明,这片超级荒原,还想给自己25年骑行生涯,求一个“最后的”。

  他和老友坦言,骑了大半辈子,也有些累了。想横穿完羌塘,就收山在拉萨开个客栈。想着以后“好好过日子”,还想“找个花果山,生上一堆小猴子”。

  “感觉他最后也进入一个期。”拉萨送别的才平,既羡慕这位大哥“还在做梦”的纯真,也感到他对未来的茫然。“他比我们走得更长更远,但也陷得太深,回不去了。”

  “和杨柳松、丁丁都不一样,他是回不去的人,没有退。”江苏旅行者秦新刚,再忆起李聪明,也有相似感受。2014年初,也想横穿羌塘的他,曾找李聪明结伴。交流之后,却诧异这位有25年经验的骑者,不会用GPS、卫星图,装备也有所欠缺。

  “我相信技术和装备,他却是建立在自信和经验上。”侦察兵出身的秦新刚,深感最大障碍是心理。李聪明的自信,却让他有些担忧:“上一代条件局限,骑行范围一直在道周边,感觉他对真正的无人区有些理解不足。太相信自己能吃苦、能抗。但,人力和荒野真得没法抗衡。”

  心理上一直没法自己,秦新刚临时选择放弃。李聪明却没受影响,2014年夏,完成羌塘西线月独自深入。

  “聪明哥一生热爱骑行,不畏艰险,但缺了些其他东西,无论生活中,还是极限挑战中。这也是我一直不太支持他穿越的初衷。”通向阿里的上,偶遇出发的李聪明,丁丁相信他的经验远在自己之上,但一样忧心这位前辈是否反而难以掌握新技术?

  高原黄昏,李聪明再一次露出招牌式笑容,告别丁丁而去。目送他骑车远去的背影,丁丁有些不太好的预感。但又觉得,他不会有事的,可能很快就会放弃回来吧……

  “既然决定走了,便一往无前。”告别丁丁2天后,2014年10月4日,李聪明最后一次登录论坛。即将一个人深入无人区的他,最后留下感叹:“大羌塘实在太大了,人置身其中如沧海一粟。”

  ▲左图为老男孩拍摄照片,右图为李聪明相机最后一张照片。按相似山形推算,最后扎营距自行车6.5KM左右。

  

关键词:8264户外论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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